每個人都活得像一句廢話。
Radiohead-Creep
creep是Radiohead在1992發行的第一支單曲,但歌曲釋出後並未成為熱門,BBC radio給他的評語是「過度陰鬱」
這是我所聽過最無助最自暴自棄的歌了
一進歌,主唱Yorke用一種囈語呢喃的口吻,緩緩地吐出一段故事
口氣無謂的好像這件事無關緊要,歌聲沒有表情,也沒有重量
"When you were here before
Couldn't look you in the eye
You're just like an angel
Your skin makes me cry"
這種單戀、病態式的狂戀反而有種頹廢的美,不是嗎?
在我的想像裡,有一個人把自己鎖在小而陰暗的房間,不太強的太陽從紫色的窗簾後透進來,整個空間瀰漫著紫色的光,這種紫色陰沉的讓人有點窒息。房間裡只有簡單的家具:一張單人床、書桌、和衣櫥,牆上到處是斑駁的剪報,灰白色油漆已經開始脫落。
他怔征的站在房裡,面著唯一的一面鏡子,鏡子已經蒙上一層灰,但有一小塊面積是勉強乾淨的,是他剛剛用手肘抹過的地方。
他已經站了一陣子,嘴唇因為不斷的murmur而乾裂,雖然連他都沒聽見自己在說些什麼。
要不是他的嘴唇還會像樹葉般輕微的顫,人們一定以為他的靈魂已經枯竭乾涸,敲一敲會開始龜裂、靈魂碎屑會從衣服的每個縫隙掉出來。
在他身後的書桌上滿是散亂的信紙,這一年來他不間斷地寫給愛人,卻一封也沒送出去過。有幾張已經皺掉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,有的已經撕爛。
而房間,重複撥放這首creep。
"你美得像天使一樣,你的每一吋肌膚讓我渴望的要哭
但我懦弱的不敢直視你的眼睛"
歌曲一開始的情緒還能內斂沉穩,彷彿一個想找回自己的控制權的人,表情不屑、完全藏起自己的心痛欲絕。但當唱到"You're so very special, I wish I was special"的時候,我感覺到那種武裝正在剝落,看似完好的心其實是個破漏的碗,血從小裂縫中一滴一滴地滲出來。
然後電吉他快速地刷了兩下弦,一共兩次、四下
那聲音聽起來,像中槍
"我是怪物,我是個怪人...
我可悲到不知道我在這裡做什麼
我根本就不屬於這裡"
注定悲慘的人、注定悲劇的故事
Yorke告訴我們故事的結尾:"She's running out again, She's running out..."
無須嘶吼,他用高難度的真假音轉換來呈現瘋子一樣的吶喊。
你們知不知道《鱷魚手記》?知不知道邱妙津?
我在聽這首歌時想起她和水伶的那一段愛情
在7、80年代,女人要愛女人會有多辛苦?
她熱切的愛著水伶,卻在她們愛的瘋狂的時候決絕離去,留水伶一人獨自面對那個不會接受她們的世界。水伶愛的坦然,像個認為"本來就是這樣"的純真孩子,讓邱妙津無地自容,因為她不停地在逃避自己。水伶愈倔、她愈怯。
她離開水伶後兩個人都非常痛苦,後來的某天,水伶寫了一封長信給她,有一段大概是這樣的:
"...我努力要恨你,可是沒辦法。最後我徹底放棄逃開這裡或尋回你來的願望,更安心地待在你拋下我的地方,幻想一個全新完全符合我的願望的你,我在心裡與這個新的你相愛,走在人群裡,並不孤單,反而覺得自己像是正在戀愛中的女人一樣,幸福得要恍惚起來。..."
啊,這是我聽過最"好樣的"的女人了。水伶。那麼執拗。
邱妙津說:「世界總是沒有錯的,錯的是心靈的脆弱性,我們不能免除於世界的傷害,於是我們就要長期生著靈魂的病。」她強迫自己回歸社會所認同的正常,卻處在想愛不能愛的矛盾之中。耽溺、虛無、又孤絕,彷彿人生被整個世界給遺棄在荒蕪的廢墟上,每個人都活得像一句廢話。
"But I'm a creep, I'm a weirdo.
What the hell am I doing here?
I don't belong here."
這首歌,送給邱妙津,也代替她送給水伶。
一首好歌、一本好書,送給你們。